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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自私》:我放下了世界,却看见自己

2019-03-09 16: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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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想为大家推荐的书,是泉城作家火锅的新书《自私》,写于她人到中年生过一场大病之后。这本随笔集是很私人的书写,有家常小事,有病中,有童年过往。

每个人,大大小小的私事,貌似都差不多,而作家们总能把这份记忆精准地锁进文字里,再通过读者的目光和脑力完美复映。在那一刻,一个人的私事本就是大家的私事,大家的私事原来就是生而为人的美妙呢。

“自私”的意思当然就是自、私。

人到中年生了重病。然后我变成了一个自私的人,当然以前也自私,不那么理直气壮而已。我有个多年老友,相识的时候他刚生完病,后来十分意想不到地,我们竟然成了同病兄。我还没有生病的时候,有一次大家聊天,他说:“我现在很自私。”

他没有解释。可能是觉得反正别人也听不懂,何必白费口舌。

前几天见面,我提起这个事,说现在懂了那句话,岂止懂,简直懂得很。大家都笑。

和一般人想象的不同,生病后的痛苦很少一部分直接来自“可能活不长了”这个事。这当然也痛苦,但是和别的痛苦一比,就算不了什么事。什么叫作“长”呢?四十多年了呀,风把毛茸茸的灰尘透过窗户吹到地板上来,一层又一层。四十层。经历过的大小事太多了,忘掉了那么多,剩下的也还可以温习个没完。又因为神经敏感,时间所给我的大概又要数倍于人。没有信仰的人要是铆足了劲儿想“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”,最后只能归之于“体验”。

我不缺体验。只不过体验越极致,过后所奔涌而来的“无”也更加绵密,塞满每一个缝隙,又源源不断地涌出来,像无处可躲的雾霾。而且,没有人能够留住极致的体验,就像人留不住时间,留不住穿过手的风和空气。也没有办法在经历过极致的体验之后,不堕入到那“无”的黑洞里去。所以有的懒惰的人,就愿意直接待在黑洞里,并不伸手索要,更不呼救。

这个道理前人说过太多,我记性不好,又没有什么耐心看书,所以就不去引那些“万法空相”之类的话了。

和“深度”比起来,长短只是个相对的概念而已。

而且,没生病的时候就常常想,对于个体而言,他是永远活着的,当他失去生命之后,他并不会再有失去的痛苦。有关“死”的痛苦大部分都是被预支、被想象的。能控制住自己不去预支和想象这个痛苦,就在很大程度上为这趟旅途止了损。

总之,“活不久”这个事并不能够特别打击我。我在一个能够带来快感的悬疑片中:有两个我,一个站在高高的地方,低头看着被束缚在几何状阴影中的另一个。

但“活不久”这个事间接带给我痛苦。比如,和父母在一起感到痛苦,是因为感知到他们的痛苦。和孩子在一起感到痛苦,是因为预感到他将来的痛苦。曾经在微博上看到一个人写幼年丧母之痛,因为猝不及防,抖了半天。

这个痛苦像胃里有一块大石头。消化它用了特别多的力气。现在想来,这些力气真是可惜了呢。用它做什么不好呢?浇浇花不行吗?擦擦地不行吗?消化一块自己放进自己心里的石头有什么意义呢?

慢慢地,我觉得丧失亲人的痛苦实际上也没有那么了不得。第一,那个痛苦通常比想象中要小,一般都在接受范围之内,当然更因为不接受也没有办法。“没有办法”是个绝望的事,也是个让人安慰的事。因为“没有办法”啊。第二,大部分痛苦伴随着解脱,甚至附送审美的快感。痛苦是石头砸下来,快感是在纸上晕开的水墨。小津《东京物语》里,老伴儿黎明前去世了,儿女们围在母亲的尸体旁边,却发现父亲不见了。去找,发现父亲一个人站着在看朝阳。他如梦初醒地说:“日出真美啊。”转过身来往家走,又说,“今天还是会很热。”

我有段时间很喜欢一个法国女导演瓦尔达。年轻的时候她拍过一个片子,叫《五点到七点的克莱奥》,讲一个当红的女歌手,七点钟将要拿到医院的检查报告,生或者死的审判书。在傍晚五点到七点的这段时间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巴黎城。那个片子形式上非常美妙,内容上却相当“轻浮”。最后,这个女人拿到的是死亡审判书。然而她仿佛已经从这两个小时中得到了足够的滋养和力量,眼睛炯炯有神,充满希望地朝着前方走去。

很多年后,瓦尔达自己的爱人要死了,她为他的死拍了一个纪录片,叫作《南特的雅克德米》。她像拍一株植物那样细致地拍他的白发、皱纹、皮肤上的斑点,拍他慵懒地躺在海边,对录影机后的她微微一笑。生命力像潮汐一样退下去了,并且不再重新涌上来。感受到波涛的动荡,可是心中有平静的甜蜜。瓦尔达为她的爱人送行,带着人所能给出的尽其所有的抚慰,尽其所有的祝愿,尽其所有的理解和共情,甚至还有一点少女初恋的喜悦和温柔。这个时候的瓦尔达就不再令人感到“轻浮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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